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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五十一章 渡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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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金黄的颜色,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失去色彩。

    那些或喜或忧的事,与流转全身却渐而熄灭的气种一般,让罗元识海中的光芒消亡于灵意的溃散之中。

    素衣候已经不见了踪影,他的恩仇罗元并不关心,可劫难既来,又能凭何渡劫?

    眼前渐渐从漆黑的色彩变得杂乱,石子随脚步翻腾,树叶随视线变色,鸟儿纷纷落于地上,水在头顶流淌。

    那所有常识的事物,都随着罗元灵意的渐渐消散,变得颠覆,变得不可思议,变得朦朦胧胧,仿若一切都本该如此,反倒是之前那般规律无比的生活,那种已成体系的修炼、那种正邪两立的世界,才是不应当存在、不可理解的。

    这时刻,是处于灵意蒙蔽的时刻,罗元从未有一刻会觉得自己如此无知,无知到甚至自己是谁都不知道。

    这也是灵意充实到极致的表现,灵极而有妄,退而成谶,绿意灵剑缠绕飞舞,不停发出声响,它心急如焚,看着眼前完全变了模样、头发光溜溜的罗元,看着那渐渐消失的灵意,纵然绿云笼罩尽力盘留,却丝毫不起任何作用。

    难道,难道他就要死了么?

    那识海之中一点不属于自己的灵意已然被素衣候,那个自称紫胤、活了超过八千年的怪物抽离而去,而自己的灵意,却要因此消散,消亡于天地之间。

    灵意之源、天珠散发着微弱的霞芒,时而生出的微弱闪电变换着颜色,有时候是红色,有时候是蓝色,有时候是紫色,都没入到那白龙天池底部匍匐着的四只怪鱼所守候的深渊之中。

    每一击,都伴随着这一方白龙天池云雾的微微起伏,这是灵意之珠勃发,灵意最为陇聚的时刻,虽不似前段时间灵意发散、引动雪龙之祖醒来的时刻那般壮观,却是一般生灵引灵入体,领悟剑意最好的时刻。

    只要罗源能够醒来一息,就有了引灵意入体,涅槃而生的希望。

    可一直不知灵蒙劫为何物的罗元哪里知晓劫难来的这么猝不及防,此时没有任何准备,便是被素衣候暗算,也再无动手之力。

    如果连意念都无法组织起来,又怎么去奋起反抗呢?

    罗元身躯开始抖动,他归墟之态的身体悬于空中本来不需要元气运转,也不需要依靠念力腾飞,可此时竟然开始显现出模糊的形态,时而上下浮动,有种漂浮不稳的感觉——那是生命即将消失,归墟之态随之就要瓦解的表现。

    白色之珠就在咫尺之远,只要触碰到那天珠,就会有一丝生存的希望,有了一丝奋力让灵意重新聚集,又或是让灵意脱胎换骨的希望,可罗元已经完全不能自理了。

    绿意灵剑身子一抖,他陡然发现了这点,那罗元之前苦苦追寻到此地,要召集魔女胤洁灵意,并于此地渡过灵蒙之劫的原因是什么?便是这天珠之中无穷无尽的灵意罢了!

    它想到这个坎,奋力起身,以剑脊为背,一次次试图将罗元推向天珠旁边,可罗元身躯如同一尊化石,虽悬于空中,却死死不动。

    直到他的身体越来越凉,灵意越来越弱,气种完全停止了旋转,金龙缩在最后一点气云之中,等待元气尽散后自身不能逃脱的随亡命运。

    寒风越来越大了,将罗元身体之上附上了厚厚一层或霜或雪的晶莹,罗元的脸色变得完全苍白,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生机。

    他就那么端坐于空中,闭着的眼睛,也仿佛正视着天珠之处,那一闪而逝的灵意聚集。

    他的睫毛附上的晶莹已经结成厚厚的冰垢,终于于那最后一丝灵意飘散空中的一刻,罗元陡然朝地面直直坠去。

    初始速度较慢,渐渐速度越来越快,他浑身雪白,带着冰垢,如同一个天然的雪人,端坐着朝白龙天池之中直直坠落而去。

    绿蚁灵剑化为一道绿芒,快速飞向罗元的前方,可剑阵内元气已然越来越稀薄,于这元气本就稀薄的白龙天池,没有罗元的气种支撑,绿蚁灵剑能够带动自身飞行已经是拼尽全力,无论它怎么奋力托罗元的身体,又怎可能将他浮于空中。

    它感觉到那四只怪鱼越来越近,怪鱼围绕的巨大深渊,里面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,也越来越近,它不敢想象,若是罗元真正坠入了这漆黑冰冷的冰窟,又怎可能还有朝一日能够破开天池而出来。

    它正这样想着,一点熟悉的光芒却出现在绿意灵剑的知觉之中。

    那是一道白色身影,体态玲珑,高挑酥美,那是一个女子的身影,隐藏在云雾之中,还有一个粉红色的更小的身影,紧紧更在白衣身影之后,拉着她的衣角,一丝都不肯放松。

    那正是,苏雪沫与紫吉!

    她们于金龙帮助的情况下依旧在生死两道界中步履维艰,待好不容易脱离了生死界,到达了白龙天池外界的冰原之中时,于苏雪沫而言,却已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,也不知道久经度过了多少岁月。

    只是那个身影,却在这比长河还要长的时光中越发清晰,也越发让人觉得心如刀绞。

    可终究还不至于到生死两隔般的地步,也不至于到了阴阳相隔,永远不能相见的时刻。

    带着这丝念头的苏雪沫,便随着时光的悠长晋升到了归墟中阶,可脱离生死两道界的时候,却不曾感觉自己实力有丝毫的增长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时空错乱的地域,也是一处让人实力错乱的地域!

    而当听到那声摄人心魂的嘶吼,听到那句“我要你亲自站在我眼前,向对我造成的过错道歉。”的时候,苏雪末已经怅然失声,不愿再发一言。

    而当那句坚定地让人心寒的声音直接响彻于苏雪末脑海,那罗元定然的声音“我要你亲自站在我眼前,为你杀害的万千生灵忏悔。

    我要你亲自站在我眼前,为你所不愿伤害的人而刺出你该还的一剑。

    我要你活着,无论如何,我要你活着!”完全炸响于苏雪沫心中的时候,终于将她心中一直明白却不愿放下的希冀击得粉碎。

    如果那大雪中远去的背影将她的心撕得满是裂痕,那这响彻一方天地的低沉声音,则将她的心击打得粉碎。

    所有一切的可能,终于完了!

    苏雪沫转过身去,带着紫吉,寻找那金龙所守护的出口而去,她终于不再纠缠,也解去罗元的纠葛,她要重新入玄黄世界之中,于她而言不能超脱的东西,将一直纠缠其中,于她决然的剑意而言,却已经变得面目全非。

    她想将自己的剑意拾回,她想让罗元支撑着,一直让她一往无前的剑意永恒地坚持下去。

    可罗元的性情,让她连这丝希冀都没了!

    从此以后,止步归墟之境,直到归墟大成,却永远化剑无望,待两千年后,一切烟消云散,自己也与那魔女同归而去,未免就是人生的结局罢!

    苏雪沫这样想着,一路反向前行,而对无数人苦苦追寻的天珠毫无兴趣,她终于下定决心,带着紫吉,过完这最后两千年了。

    可就在自己往白龙天池之外行走的当口,却看到一缕白光自白龙天池之中狂冲而出,这白光凶猛狂烈到无以复加,每一步,都直接撕裂虚空,可它并不直接钻入虚空而遁,而只是仿佛发怒般地将沿途的空间撕得粉碎,仿佛它所遇到的一切物事都会直接被粗暴地撞穿。天空中响起剧烈的爆鸣,仿佛是天空的悲呼。

    那绝不是罗元的身影!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……”那身影一边飞着,一边发出狂声大笑:“罗元,你以天池为坟,天地为棺,终于成就了我的复生,我一定不负你所望,让这玄黄世界之中,搅动它该有的光彩!”

    他身影咆哮着,在又劈开了万丈空间后,终于于下一刻,突然钻入虚空,而后于千丈之外浮现,接着如同鱼入大海一般,在这白龙天池的天空中肆意翻腾,整个天域都变成了他的玩物,而那被罗元与苏雪沫都视为禁术的破空之术,于他眼中不过玩物。

    终于,有金光自天边闪出,仿佛看到这一方天空的不寻常,那金龙神剑,似要再次出马一般。

    白色身影终于钻入虚空,却再也不在此处狂舞,而是没了任何踪影,消失于这片天地之中。

    除了那触目惊心,依旧没有完全愈合的时空,刚才那个人影,已经完全超越了苏雪沫的想象,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。

    刚开始浮动的金光,终于继续变得微弱起来,那金龙,似乎变得更为虚弱了。

    到底有何变故?

    苏雪末蹿紧手心,本欲离去的心思,终于不得不再次打消。

    她化为一道白光,于天际之中快速穿行,足足几日后,越过白龙之祖所化的巨大山脉,深入层层云雾之中,终于再次赶到罗元身边,却也在这一刻,看到了她纵然离去也不愿看到的事情。

    罗元全身冰冷,毫无灵意,面如白霜,肉如冰丸,已经没了任何生命的气息!

    “不!”苏雪末嘶哑着喉咙,于风雪中仿佛一只腾空而下白鹰,那罗元,就是她的猎物,就是她至死也要寻找的猎物!

    罗元的速度越来越快了,已经接近到四只怪鱼的头顶不足百丈处,那本来匍匐着无动静的四只巨鱼,也终于开始以一个奇异的姿势扭动着。

    仿佛在等待一个祭品的来临,要将它们莫名的目的揭开序幕!

    天珠缓缓转动着,以一种令人心窒的速度。

    苏雪末的身影快到极致,于那越来越接近罗元的身形中,却见一那四只怪鱼为中心的四周,开始生出一道道光幕之墙,这墙自池底而发,越接近空中越发浓缩,都于天珠之体中聚集。

    苏雪沫终于来到罗元身边,却已经没有时间将他带出了。

    她于落入深渊的前一秒,终于碰到了一丝罗元手臂的那丝清凉。

    光幕之墙完全将这一方地域笼罩,却见怪鱼终于从匍匐的姿态立起,开始抬起头来,以一个奇异的姿势,静静盯着那悬浮近千丈高空的天珠之处。

    天珠缓缓旋转着,带动了白龙天池上方万丈云雾的涌动。

    “轰隆”,一阵巨大的雷响,于云雾之中生了出来,而那天珠,终于也于这雷响的同时,生出了一丝淡淡的、粉色的电芒。

    那电芒生出,却不熄灭,而是化为一道长长的扭曲光线,没入了怪鱼围绕的深渊之中。

    击打在了那已然拥抱于一起的苏雪沫与罗元身上。

    紫吉张大嘴巴,粉色的衣裳在粉色的电芒之中映照挥舞,她白皙无比的脸庞带有一丝吃惊,却更多的是好奇。

    她长长的睫毛被时而飘来的细雪沾吮,大大的眼睛将光幕中的两人身影完全投入了其中。

    她嗫嚅着,一种莫名的心动传来,那心动她从未有过,一万年,一亿年,十亿年来都未曾有过。

    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感觉,更不明白脑海中为什么突然生出了十亿这个悠长的词语,只是在嘴巴的掀动中,懒懒地说到:“爹爹,娘亲!”